第二日晌午的时候,金凤举竟回来了。只是原本风度翩翩潇洒倜傥的小侯爷如今却是又黑又瘦,身上穿了一套盔甲,却也是被鲜血污泥染得不成样子,只让守在门口的家丁险些没认出来,待主子走进去后,还揉了几次眼睛,喃喃道:“天哪,小侯爷怎么变成这样儿了?”
金凤举直接就到了后院,恰巧月兰和崔氏在傅秋宁这里坐着说话,几个丫鬟都在院中粘知了玩儿,忽见一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将军走进来,都吓了一跳,忙喝止道:“你是何人?有军报自然该先去衙门,怎么却直闯到……”不等说完,才看清原来是自家主子。
傅秋宁等人在屋里听见外面的声音,忙迎了出来,看见金凤举的模样,不由都吃了一惊。金凤举便笑道:“怎么?不认识我了?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,剪枫,快去倒杯茶给我喝。”
剪枫连忙答应去了,傅秋宁这才笑道:“这是怎么说的?怎么就风吹日晒成了这个样子?到底是杀倭寇还是每日下海捕鱼啊。”一边说着,三个女人一齐出去,就把金凤举簇拥了进来。傅秋宁又回头吩咐道:“秋玉,叫小厮抬热水过来,看看爷这样子,好像刚从泥里打过滚儿出来似的。”
剪枫此时也奉了茶来,金凤举看着那精致的茶壶和茶杯,不由得摇头笑道:“我这会儿嗓子都冒烟,还当是素日里品茶呢?”说完也不顾气质风度。竟是拿起那茶壶就要对嘴灌下去,却被傅秋宁一把夺了,听她道:“这是滚烫的热水,爷也不怕烫了舌头,剪枫,去拿壶温开水来。”
须臾功夫,剪枫就拿着凉好的温开水回来。金凤举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,这才坐到椅子中,不等傅秋宁开口便先问道:“我回来的时候儿。看见街上有一具倭寇尸体,问了人,都说是倭寇夜闯知府后衙。结果二死一伤,这是怎么回事?那个伤了的倭寇呢?”
傅秋宁笑道:“这恰是昨儿晚上发生的事情,此次还多亏了那只大狸猫……”因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。金凤举皱着眉毛听完,便“呼”的一下站起来道:“那个伤的倭寇在哪里?我这就要去审他。这泉州城里竟然进了倭寇,即便数量不多,也终究是隐患。”
崔氏在傅秋宁面前,胆子也稍大了些,见金凤举起身就要出门,她忙拉住了笑道:“爷着得什么急?奶奶已经吩咐小厮们去抬热水了。爷也该好好洗一洗,见见孩子们。再抽空去审那倭寇啊。不然你这个样子,让孩子们看见了,岂不害怕?”
金凤举皱眉道:“凡事有个轻重缓急。城里有一个倭寇余孽,便有可能是一件血案,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?”说完月兰也待说话。却听傅秋宁笑道:“你们别拦着爷了,让他去吧,不然审不出来的话,只怕饭也吃不下的。”
金凤举笑道:“还是秋宁了解我,你们陪着奶奶在这里坐着,我去去就回。”说完到底出门。只留下崔氏和月兰面面相觑,却也只有无奈而笑。
“奶奶也太纵着爷了。”待金凤举走得没了影子,崔氏和月兰重新回到厅中坐下,月兰便笑着对傅秋宁道。说完却见傅秋宁摇头笑道:“我何尝纵着他?从前小侯爷是费了多大的劲才把我搬出了晚风轩,别人不知道,你们还不清楚吗?只是今日这事却又不同了,他办的都是正事,难道我还阻拦不成?身上脏成了那样儿,爷自己难道不嫌着难受?他还巴巴的先过去审犯人,可见他看重这件事情了。我为什么非要让他听我的安排先去洗浴?”
崔氏和月兰听了这番话,都默然不语,半晌崔氏才叹了口气道:“难怪爷宠着奶奶,说起来,倒的确只有奶奶是爷的知己。若是婉二奶奶,就万万不会放爷先过去审犯人……”说到这里,猛然醒悟过来,连忙笑着道:“我没有别的意思,奶奶别多心,只是……”
傅秋宁不等她说完,便笑道:“妹妹的话我明白,都不必说。是了,这几天又炎热起来,谁知道南方的天气这样闷热呢,不知你们是不是不习惯……”因轻轻巧巧将这个话题揭了开去。
直到崔氏和月兰离开,也没见金凤举回来。倒是金藏锋金振翼等都过来了,进了厅就四处找寻,傅秋宁见他们那探头探脑的样子,心中暗暗好笑,也不说破,只是慢慢喝茶,品着那茶中甘苦。果然,到底还是金振翼忍不住先开口道:“大娘,爹爹呢?都说他回来了,怎么不见啊?刚刚我们从后面来也没看到。”
“你们爹去柴房了。”傅秋宁放下茶杯,刚笑着说了一句,就见金振翼和金藏锋金藏娇等都吓了一跳,金藏娇便大声道:“娘亲啊,爹爹一走半个多月没回来是他不对,可娘亲也不能把他关到柴房里啊。这……这也太不通情理了。其实,小施薄惩就行了吧?”
“你们想什么呢?”傅秋宁真是服了这几个孩子的想象力,竟然以为是自己把金凤举关了进去。这也真是太能扯了吧?因看着金藏娇便寻思道:可怜这孩子生在了这个时候儿,若是在现代,说不定就能做一名网络写手,还保不齐就会大红大紫,啧啧,可惜了。
这时金藏锋等也反应过来,不由得笑道:“原来爹爹是急着去审那个倭寇了,哈哈哈……”话音未落,包括秋宁在内,都不约而同的笑起来。金振翼就指着金藏娇,弯腰捧腹的道:“你竟然说娘亲把爹爹关起来了,哎哟,这比我还敢想,哈哈哈……您真……真不愧是我的姐姐。”
金藏娇也是一时情急,谁知就落了兄弟妹妹的耻笑,不由得又羞又气,咬着嘴唇跺脚道:“呸,我不信刚刚你们没这么想过。不过是我情急先说了出来。这会儿一个个还有脸笑话我。娘亲,您也是,您就直接说爹爹去审那个倭寇,女儿就明白了嘛,现在到底是闹了笑话……”
傅秋宁笑道:“该,这能怨得谁来?是你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。哦,我就像你说的那样不堪,你爹爹半个多月没回来便恼了?亏你还跟了我这么多年,连我什么性情都忘了?”
“没错没错,姐姐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。”金振翼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,平时总被金藏娇压制,终于这会儿也看了她的笑话,就开始添油加醋的跳脚。屋里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,夹杂着金藏娇恼羞成怒的娇嗔。
傅秋宁笑了会儿,便拿起茶杯又喝了两口茶,拜这几个孩子所赐,她的心情倒松快了不少,正微笑看几个孩子笑闹着,忽听门口传来剪枫的声音:“咦?二姑娘,你怎么在这里坐着?快起来。”
傅秋宁一愣,金藏锋等人也愣住了。忙跑出去一看,就见金绣贞坐在门后,看见他们出来,她便站起身,也不说话,便转身往回走。
“二姑娘,既然过来了,便进来坐坐吧。”傅秋宁看到这向来要强甚至有些刁钻的女孩儿面色苍白,心中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,怎么说也只是个几岁的孩子,大人间的恩怨,和孩子毕竟无关。更何况金绣贞如今这个模样,想来还是伤痛小奶猫的死,也是一片赤子之心。
金绣贞停了步子,再回头时,眼中已是一片晶莹,哽咽道:“花团死了,大娘,我……我没照顾好它……”一语未完,便蹲下身子放声大哭起来。
傅秋宁眼中只觉酸酸的,心里也觉惊异,暗道二姑娘平日里那样要强拔尖甚至是有些尖酸的一个性子,如今就因为一只小猫,竟变成了这个样子?真是让人难以相信。话又说回来,小孩儿喜欢动物也是天性,既然她为一只死掉的小猫如此伤心,就说明本性还不太坏,到底是金凤举的女儿,虽然是江婉莹养着,这骨子里怕也是随了她爹爹的地方多。
一边想着,就让金藏锋金藏娇等扶她起来,忽又听身后脚步声响,接着金凤举的声音响起,疑惑道:“这是绣贞?怎么了?为了什么事情哭成这样儿?”
傅秋宁回头看向金凤举,见半天功夫,他的脸上发上已是从水里捞上来似的,天气炎热,他身上那套盔甲却没脱下来,可知该是如何难受了。因忙道:“没什么,二姑娘养的那只小猫死了,所以在这里伤心。我正劝着呢,你快去痛快洗个澡,不然只怕这身上要捂出痱子来了。”
金绣贞见到自家爹爹,也忙止住了哭声,却听金凤举笑道:“我当什么事儿,一只小猫罢了,也值得你哭成这样儿?”说完却被傅秋宁瞪了一眼,不悦道:“你别小瞧孩子们,难道只有大人有这样那样的感情,孩子们就没有?不能理解就别胡说。”
金凤举举起一只手笑道:“好好好,服了你,总是你有道理。既如此,你就替我好好安慰安慰绣贞,我是必要去洗一洗了,这身上真是都馊了臭了。从前走南闯北那么多回,除了扬州那一次,其他地方加起来,也没有这一回吃的苦头多,不用别的,只瞧我晒得黑成了什么样子就知道了,皇上若在这里,保准认不出我来。”一边说着,就迈步进屋,剪枫忙引着他去后院专门沐浴的屋子去了。(未完待续。
第二百六十七章:童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