雍州毗邻蜀地,出了雍州城,再赶几天路,便进了蜀川。
有道是蜀道难,难于上青天。蜀地地势低洼,山路崎岖,是西晋一道天然的屏障。先帝晚年时昏聩无能,亲信奸佞,曾让东夏一路西进,攻陷了雍州、青州等数座城池,却在踏入蜀地时迟迟无法攻破,拖了数年,战火连连,最后还是粮草供应不上,自行撤了兵。永嘉帝登基后,识人善用,身边有谢晖、姜堰等能臣良将,才渐渐将失去的疆土收复。这些年,姜堰、谢晖相继过世,但好在永嘉帝重视边境攻防,这两年边境倒也太平。
刚进蜀州城,就有四方阁的弟子前来迎接。
“朱雀呢?”
“朱雀使正在分舵处理一些阁中事务,请主上移驾分舵。”
冥夜骑在马上,跟随接待的弟子面无表情地前往四方阁分舵。蜀地是西晋十三州之一,四方阁建在蜀地的分舵也十分恢弘,高墙朱瓦,漆红铜花门,门口伫立着两只等身高的石狮子。
花和尚立于门口,身后带着两排四方阁弟子,见到冥夜,双手合十行了个佛门礼。
“小僧见过主上。”
冥夜却骑在马上,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花和尚,半晌冷冷一笑,也不理睬众人,拽了拽缰绳,直接骑马进了分舵。
花和尚苦笑一声,默默跟上。
长安被分舵的婢女引到客房暂作歇息,冥夜则直接进了分舵议事堂。一进大堂,冥夜就捏住花和尚肩胛骨,手腕一转,咔嚓一声,卸下了花和尚一只胳膊。
花和尚瞬间满头冷汗。
可他不敢吱声,更不能申辩。他知道,主上这是怪他只顾着追踪藏宝图,却置长安姑娘于险境而不顾,对他略施惩戒罢了。
“朱雀,你跟随我多年,应该知道我最厌恶自作主张的人。”
花和尚忍着痛,自己将脱臼的手臂接上,这才告罪道:“属下明白,长安姑娘若是出了事,属下万死难辞其咎。可那张羊皮卷也十分重要,能否找到老阁主所说的兵书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
冥夜脸色铁青。
东西是死的,人命却只有一条。羊皮卷落入封七郎手中,他还可以再夺回来,人要是没了,就怎么都无法挽回了!
得知她将被处斩的消息,他连夜从外地赶回,快马加鞭,三天三夜不眠不休,马都跑死了三匹,再晚来一步,只差一点点,她就要成为刀下亡魂。
三年前她葬身火海的场景还历历在目,那种痛彻心扉感觉他此生都不想再经历。如今,他好不容易才重获一线曙光,绝不能再重蹈覆辙。
“朱雀,父亲留下的人里,我最信任的就是你,也希望你别再让我失望。”
“小僧明白。”
花和尚低头应是,只是他仍旧不明白:“……不过是个相识数日的女子,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?”
冥夜喃喃道:“她是长安啊……”
长安?
就因为一个名字吗?
可他心爱的那个女子早在三年前,就随着太傅府的滔天大火付之一炬了,永远不会再回来。花和尚张张口,却在看到他失魂落魄的眼神后,什么都没说。
情之一字,最伤。
外面天光正好,秋高气爽,午后的阳光穿过树荫如碎金子般洒入议事堂,却永远照不亮冥夜所处的黑暗角落。
她死后,把他的一切都带走了。
从此,他的世界再无光明,只余阴霾。他也不再有欢笑,就算偶尔泛起一个笑容,那也只会是嗜血残忍的冷笑,阴谋诡谲的算计。
花和尚叹息一声。
如果这个叫长安的女子能给冥夜一丝精神寄托,那也聊胜于无吧。
冥夜淡淡道:“我吩咐的事,都查清楚了吗?”
“都查清楚了。”花和尚道,“一路上追杀长安姑娘的刺客,的确都是西厂的番子。只是这些杀手都是死士,一旦落网,立刻就咬碎牙齿里藏的剧毒自尽,所以到现在也没查清楚这些刺客的目的。”
冥夜点点头,道:“处理好这些刺客,别让人伤了她。”
“是。”
“绿水镇那边呢?”
花和尚道:“夕瑶姑娘……也就是白祁的女儿,已被人从花楼赎了身,软禁在一座绣楼里。”
“是锦衣卫的人还是西厂的番子?”
“是锦衣卫。”
“这么说,封七郎也在追查此事。”冥夜拨动手里的珠串,沉吟道,“派人扰乱封七郎的视线,别让他知道太多。”
“这位夕瑶姑娘知道的事不少,我们要不要把人从锦衣卫手里劫出来?”
冥夜摇摇头:“不必。继续派人远远的监视即可,别打草惊蛇。”
“小僧明白。”
“封七郎到了哪里了?”
花和尚:“封七郎也在蜀地,正在成亭县衙逗留。”
冥夜:“县衙?”
花和尚:“这成亭县县令的夫人封氏是封七郎的姨母,当年也正是她送封七郎前去鬼刀门拜师学艺。封七郎途经蜀地,必然要去拜会这位长辈。”
冥夜点点头。
“没事就退下吧。”
花和尚合掌行礼告退,行至门口,却忽然转身,道:“今晚是秋夕节,临街的庆阳街道会有灯会,主上若是得闲,不如带长安姑娘去逛逛。”
第49章 她是长安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