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慕白出来时,是永嘉帝御前的贴身大太监刘喜亲自相送。

    刘喜是谁?

    宫里一共有两个大太监,一个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刘喜,掌管东厂,另一个就是温贵妃的亲信,西厂提督陆川。这两人虽是宦官,却都是了不得的人物,就连内阁的大学士们都要敬上三分。

    封慕白受宠若惊,要知道,在此之前,刘喜根本扫都不会扫他一眼。

    “刘公公请留步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很器重封大人,还望封大人能尽忠职守,莫负圣恩。”刘喜笑眯眯道,“封大人是明白人,陛下正值盛年,还不到传位的时候,这时候和东宫走的太近,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。杂家言尽于此,封大人走好,告辞!”

    封慕白一愣。

    刘喜这是什么意思?提点他,还是警告他?

    是陛下不喜他与东宫走的太近了?

    亦或是……刘喜在拉拢他。

    宫内的势力向来壁垒分明,大家都为皇权服务,听从永嘉帝指令,但又会为了各自的私利有所偏倚。刘喜是不折不扣的中立派,只听从永嘉帝命令,他已官至司礼监掌印太监,除了皇帝,不需向任何人低头。西厂提督陆川是温贵妃一手提携,自然是更多的为温贵妃效力。而他们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元皓,是镇国公的公子,元皇后一母同胞的弟弟,锦衣卫效忠东宫也无可厚非。

    想当年,太傅谢晖还活着的时候,坤仪宫一家独大,几乎把关雎宫和西厂压的抬不起头来。后来,谢晖一死,镇国公府独木难支,便渐渐败下阵来。

    如今,永嘉帝越发的宠信温贵妃,连带着陆川也得势起来,西厂渐渐有和东厂分庭抗礼的势头。

    刘喜……想必也感受到这样的危机了吧?

    所以,他才想拉拢锦衣卫,一起把西厂踩下去。毕竟坤仪宫和关雎宫势同水火,陆川失势,锦衣卫想必乐见其成。

    封慕白边琢磨边往宣德门走。

    一个小内侍迎了上来。

    “封大人,太子殿下有请。”

    封慕白脸色一沉。

    他刚出御书房,东宫这边就来找他,再联系起刘喜的提醒,这其中的含义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。

    先帝妃嫔众多,子嗣繁茂,因此当年七王争储争得非常厉害,先帝几次欲废太子而改立辽王,最后逼得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不得不宫变夺位。永嘉帝登基后,为防止七王作乱,心狠手辣地将这些兄弟全杀了,只留下几个懦弱无能之辈。

    永嘉帝继位后,推行行政,励精图治,虽然也曾发生过强抢臣妻的荒唐事,但总体而言还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。在后宫这一块,他也与先帝不同,他尊重皇后,却独宠温贵妃,以此来平衡两宫势力。因此他一共只有太子和雍王两个儿子,为了稳固太子的储君之位,甚至在雍王年满十五岁之后,就将他遣往封地,远离都城。

    如此作为,应该是对太子很器重。

    可如今,他却不喜欢臣子与东宫走的太近,是因为太子年岁渐长,惹得君父忌惮了?

    封慕白发现自己看不透永嘉帝的想法。

    太子慕容翌在东宫的暖阁设宴款待他,酒过三巡之后,才开始问封慕白路上的所见所闻。


    “……臣在雍州逗留了一段时间,雍州的确是个好地方,山清水秀,物产富饶,与燕京的风土人情完全不同。”

    封慕白知道,慕容翌想问些什么,与其兜圈子,还不如直接切入正题。

    他很不喜欢慕容翌这个人,表面上看似温文儒雅,礼贤下士,有先贤君子之风。但真和他相处之后,却会发现这个人心机深沉,颇有城府,手段阴险狠辣,给人很强的压迫感。

    “雍州?”慕容翌道,“那封大人可有见到我雍王弟?”

    封慕白道:“不仅见了,臣还在雍王府叨扰了数日。”

    慕容翌很感兴趣道:“哦?那雍王弟近来可好了,身体可还康健?”

    太子最想了解的,是他这个弟弟在封地是否安分,有没有暗自结党营私,招兵买马扩张势力吧?当然,若是听到雍王病得快要死了之类的消息,那是最好不过了。

    封慕白隐晦道:“雍王爷身体还算康健,而且还是和从前一样,醉心书画,不太理事。倒是他的王妃近来过世了,惹得王爷伤心欲绝。”

    慕容翌哀伤地感慨了一番。

    封慕白继续道:“说来倒是巧,这次的差事,多亏雍王爷相助,才办得这么顺利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

    封慕白道:“陛下命臣搜寻的藏宝图,藏在一尊玉佛之中。而这尊佛像却被当地百姓当做祥瑞,献给了雍王爷。”

    慕容翌一怔。

    “你是说,玉佛曾落入雍王手中?”他皱着眉头,“那藏宝图交给你时,是完整的在玉佛之中,还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藏宝图已从玉佛中取出,王爷直接将藏宝图交与了臣。”

    “如此。”

    慕容翌沉默不语,指尖沿着酒盅上的冰裂纹缓缓摩挲。

    封慕白知道他在想事,也不打扰,径自喝着酒。

    太子是怀疑雍王并不如表面表现的那般无能?看似无心储位,实则却在韬光养晦?

    还是说担心雍王交出的藏宝图有假?

    许久,慕容翌才叹息一声,道:“本宫听说封大人刚刚擢升锦衣卫同知,想必是父皇得到藏宝图龙心大悦吧?也不知道这始皇帝的藏宝图长什么样,可惜本宫是无缘得见了。”

    太子的消息也太灵通了!

    他才刚从御书房出来,太子就得知了他擢升的消息。他把眼线布到永嘉帝身边,难道就不担心惹得皇帝忌惮?毕竟,主君未老,储君却已长成,可这万里江山却只能有一个主人。

    封慕白不动声色地从袖口抽出一张纸,推到慕容翌面前。

    “臣私自将羊皮卷上的地图誊抄了一份,还请殿下笑纳。”

    慕容翌微微一笑,将誊抄的藏宝图打开观摩了片刻,这才轻轻叠起收入怀中。

    “封大人此次离京半年,还不知道吧?阿鸾三个月前生了一个女儿,非常可爱。你既然来了,就去看看她吧,也免得她总是念叨你。”



第57章 东宫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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