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孚琛看着陆川,漆黑的眼眸轻轻一弯,笑道:“陆川,你可知道,这位白姑娘是太医院新指派来为本王诊治的太医。前些日子她为本王施了一次针后,本王的病才刚刚有所好转,你陆厂公就把为本王施针的太医抓起来,要施拶刑夹断她的手指……你这是安的什么心?陛下一直很关心本王的病情,如果本王把此事禀明陛下,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?到时候,只怕你这条狗的主人也要收拾你了!”
陆川一凛。
永嘉帝对这位殿下一向宽纵,如果这事闹起来,他最少也要吃顿板子!
可要他这样平白受辱,他又不甘心。
说到底,姜孚琛不过是个徒有其名的亲王,无权无势,所仰仗的不过是一点虚无缥缈的圣宠!
姜孚琛把怀中的长安交给封慕白,摸摸她的头发,温声道:“你跟封大人到外面去等我,我有几句话要与陆厂公说。”
“我的面具……”
她的面具被揭了下来,不知在哪个小太监手上。
姜孚琛眼风冷冷一扫。
立刻有小太监颤颤巍巍地将面具送了过来。
长安把玉兰花面具握在手心里,跟着封慕白默默出了刑房,刑房伺候的小太监也退到门口远远守着。
刑房内只剩下姜孚琛和陆川两人。
陆川的亲信小太监小福子守在刑房门外,身体虽然站得笔直,眼观鼻鼻观心,耳朵却高高的竖起,听着里头的动静。
陆川已懒得伪装,不甚恭敬地笑道:“殿下把人都支走,是想与我说什么?”
啧啧!
小福子在心里感叹一声,他家督主可真霸气,当着宁王殿下的面,居然都不再自称奴才了!
姜孚琛也不生气,轻轻勾了勾嘴角,清俊的笑容如月光般皎洁隽永。
“陆川,你要的东西在我手上。”
“哦?”
陆川一挑眉毛。
“所以别再找她麻烦。”
姜孚琛冷冷地睨着他,漆黑的瞳仁如浸润在千年寒潭中的墨玉。
陆川明明不害怕宁王,却愣是被这幽冷的眼神看得心口一凉。
这令他十分恼怒。
他一摔袖子,恼羞成怒道:“杂家是西厂提督,只听从陛下的圣喻,区区一个王爷恐怕还没资格命令我!”
小福子听得惊出一身冷汗。
督主说话也太不留情面了!宁王殿下再怎么无权无势,好歹也是个王爷啊!
不知道宁王殿下听了这话会不会气晕过去。
小福子悄悄朝里头瞄了一眼。
只见宁王殿下倾身附到督主耳边,不知说了句什么,督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膝盖一软,竟一下跪倒在地上。
小福子骇然。
宁王殿下究竟做了什么,竟然让他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督主惊恐至此?
姜孚琛却再没看陆川一眼,面无表情地转身出了刑房,鸦青色的背影没入夜色中,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。
小福子忙迈着小碎步跑进刑房,将陆川搀扶起来。
“督主,您没事吧?”
陆川双腿虚软,几乎站不起来,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。
他知道了!
宁王竟然全都知道了!
不行,他必须做点什么,绝不能坐以待毙!
杀了宁王!
对,只有死人才不能开口说话,不会泄露任何秘密。
长安正在与封慕白路口的一株老槐树下。
姜孚琛从刑房出来。
封慕白立刻迎上前,拱手道谢:“此次多谢殿下施以援手!”
姜孚琛淡淡道:“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,何况白医官是为本王治病的大夫,医术高超,自从上次她为本王施针后,本王身体好多了。”
夜半打更的更声骤然响起。
三更了。
“时间不早了,臣等先告退了。”
封慕白带着长安告辞。
“白医官留下吧。”姜孚琛道,“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,明天正好是白医官进宫请脉的日子,与其这样来回奔波,不如就在宫里住一晚吧。”
封慕白犹豫了一下,还是拒绝了宁王的好意。
“多谢殿下美意,臣还是带她出宫吧。她受了惊吓,还是回府,在熟悉的地方休息比较好。”
姜孚琛看了长安一眼。
夜里风大,她裹着封慕白的披风缩在树荫后,整张脸只有巴掌大,脸色惨白,眼圈泛红,神情惊惶无措,如同惊弓之鸟一般。
她现在一定很害怕。
姜孚琛握了握拳,把手背到身后,轻叹道:“也好,你带她回府好好歇几天吧。本王身体近来康健了很多,她明日也不必急着进宫请脉了,暂且休息几天,等她养好精神再进宫吧。”
“多谢殿下体恤。”
封慕白扶着长安出了宫。
一路上,她都紧紧抱着胳膊,低垂着头不说话。直到回到封府,封慕白把她送回内院,她才小声向他道谢。
“是你求了宁王殿下来救我吧?你又救了我一次,多谢你了。”
她低垂着脑袋,发丝散乱地垂散在两侧,狼狈又凄惨。
封慕白不知道为什么,心口酸酸的,涨得厉害。
或许,在他的心里,她该像个任性活泼的小姑娘,精力充沛地四处闹腾,折腾天折腾地,把一切都搞得乱七八糟,别人都灰头土脸心力交瘁,而她自己却依旧像个力四射的小太阳,笑得眉眼弯弯,光华璀璨。
而不是现在这样,受尽了屈辱,像只被雨水淋湿的蝴蝶,落在泥水里,拍打着翅膀无力挣扎,只能咬咬牙,含血吞下所有的愤怒和委屈。
他讨厌这样。
“你也看到了,我只是个小小的锦衣卫,能力有限,就连救你,也要去求太子和宁王出面。宫内人心险恶,没有背景的人,很容易成了别人的替罪羊或是垫脚石,死都死的无声无息……当初我不想让你进宫,也是这个原因。”
可惜她终究没能躲开这个漩涡,被无情地卷了进来。
长安轻轻哽咽一声,道:“我明白。”
“你的脸怎么样了,还疼吗?”
长安摸了摸右脸,脸颊已经微微肿起来了,之前疼得厉害,现在却木木的感觉不到痛了。
她摇摇头,道:“没事,我明天煮只白鸡蛋,敷在脸上揉一揉就好了。”
“我去叫人煮鸡蛋。”
封慕白转身往外走。
“不用了!”长安拽住他的袖子,“这么晚了,灶上早就熄了火,府中的丫环婆子也都睡了,明天再说吧。”
封慕白看了她一眼,没有说话,抬脚出了内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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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疼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