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忠轩的话让徐皓风想起了一个人来，“姥爷，你这口气，简直跟《断魂枪》里的沙子龙一模一样！”
“沙子龙是谁？新拍的武打电影？”李忠轩问道。
徐皓风没有立刻回答，而是挽着他的胳膊一起回到门房里，把点心放到盘子里，又给李忠轩泡了一壶茶，“姥爷，这是老舍先生写的一部关于清末武林的小说，听我慢慢给您讲！”
“老舍？这人我知道，他当年在山东的时候，曾经拜过查拳名家马永奎为师习武，和太极门、扑虎门还有我们形意门许多前辈都是朋友，他确实知道不少武林中的事儿！你快讲给我听听！”姥爷果然来了兴趣。
“这个故事就得从清末说起了......”徐皓风虚坐在椅子上，一边扎马步一边讲起了故事。
清朝末年，镖师沙子龙武艺高强，然而由于洋枪洋炮大量涌入，拳脚棍棒渐渐没了用武之地；无奈之下，他把镖局改为客栈，拒绝外人比武挑衅，决计不再传授“五虎断魂枪”枪法。
自称是沙子龙大徒弟的王三胜，卖艺时被一位观看的“孙老者”打败，他想请师傅慑服对方，但沙子龙无动于衷，绝口不提武艺，从此威名尽失。
小说最后写道，“夜深人静，他关好门一个人独自在院中，一气把六十四枪刺下来，望着群星，想起当年在野店荒林的威风，用手摸着凉滑的枪身，微微一笑，‘不传！不传！’”
“姥爷，您说，您刚才的话是不是和沙子龙一模一样？”
“这故事讲得好！”姥爷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击掌赞道，“现在武打电影、电视、小说大多都是瞎讲，这里面讲得可是真功夫！”
姥爷来了兴致，眉飞色舞地给徐皓风讲起小说中的门道来，“镖师为啥要用枪呢？因为枪是百兵之王！一寸长一寸强，枪头往前一亮，除非是差好几个境界，不然对手就进不来！兵器长我能刺到你，你砍不到我，这就是占便宜！”
“所以镖师用刀枪的比较多，因为他们在官府有门路，可以光明正大地带长兵！其他江湖人士就不行了，他们只能带容易收藏的短兵，走的是刺杀的路子！”
“就比如咱们形意门的鸳鸯钺，这就不是光明正大比武的兵器，要是水平相当的俩人比武，一个人拿长枪，一个人拿鸳鸯钺，不用打！拿鸳鸯钺的基本死定了！”
“鸳鸯钺用在啥地方呢？这东西往袖子里一收，走在街上给你擦肩而过的时候，突然给你来这么一下。”
说话间姥爷的手刷地一下抹过来，徐皓风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，只觉得汗毛一竖，姥爷的手就放到了他的咽喉下，“呵呵，就这一下的功夫，鸳鸯钺的刃就把脖子给抹了！”
“短兵对长兵，需要把握好时机才能在险中取胜，比如利用一些预兆或是身体上的漏洞，让敌冒进，逼其犯错，当长兵器出现漏洞时，方可把握好时机再直接扑上去，但这种情况也是九死一生。”
“孙老者能用三节棍把长枪打掉，说明俩人的功夫就差的没边了！”
“你再看他的步法，胳臂不大动，左脚往前迈，右脚随着拉上来，一步步地往前拉扯，身子正着，像是患过瘫痪病，这是八卦门的趟泥步，讲究前脚似淌水，后脚如拔泥！”
“所有国术，练的都是腿上功夫，趟泥步轻、稳，能把劲含住，这样出手的时候才快，才有力！外行人看着王三胜是输了兵器，其实他是输在步法上！腿上功夫不够被人家近了身，到了跟前，长兵就打不过短兵了！”
“还有就是年轻人太躁，要是换成沙子龙，断然不会那么早出手，就枪头罩着孙老者的上身，不会一开始就出实招！只要不让他近身，长枪就立于不败之地了！”
姥爷连比带划，说的眉飞色舞，似乎回想起了当年跟随尚云祥、薛癫等大师习武的光辉岁月，直到徐皓风再次提起了那件事，“姥爷，沙子龙为什么不传？您为什么也不传？”
姥爷眼中的神采瞬间黯淡下来，他长叹一声，才给徐皓风解释道，“沙子龙不传，故事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，火车、枪炮让镖师没了饭吃，而国术还没被革命党与教育家提倡起来，这时候练武练的再好也混不上饭吃！那还传给别人干啥？这不是害人么？”
“到了民国，冯大帅、蔡校长、于髯公等人创立国术研究馆，以期强种强国，那些习武之人才有了新的出路！后来小鬼子打进来，武林中人拿出压箱底的功夫，改良了刺杀法、大刀术，在战场上立了不少功劳！”
“之前你没啥耐性，只想着练花哨功夫出去显摆，我要是教了你，不光会害了别人，还会害了你自己！现在么，你想学桩功、练法，这可以，打法你就算说破大天去也不教！”
“我当年练的可不是舞台上表演的花哨套路，而是实打实要人命的功夫！现在都什么年代了，你学这些干啥？你要是闯了祸，你妈不得把我埋怨死？”
“更何况，我当年在尚师面前发过誓，绝对不会收徒传艺，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！这些东西已经没用了，到我这断了就断了吧！”
“你坐好，坐着也能练功，我今天教你正坐的桩功！腿属肾，腿功练好了肾就好，将来娶了媳妇儿你就知道好处了！”姥爷是老派人，他觉得十六七就该娶媳妇儿了，没觉得给外孙说这些有啥不合适的。
咦，你要是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！徐皓风立刻收起失落，认认真真跟着姥爷学了起来。
接下来一段时间，徐皓风白天上课，凌晨起来练功，周末再来看看姥爷学点新东西，很快就到了期末。
文化课考试轻而易举地就拿了个全校第一，专业课就有点拉胯了，除非突然开窍，不然肯定过不了央美的专业线。
一放暑假，徐皓风就跟着老师、同学一起上了火车，一路南下来到武当山下！
第24章 告状要讲究方法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