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奴才断了一根手指,前些日子一直在府里养伤呢,这不才刚好了点,就进宫来探望娘娘了吗?”
陆川把断了小指的手给温贵妃看。
白皙细腻的皮肤,修长如玉的手指,这样好看的手,却被斩断了一根小指。
温贵妃脸色阴沉沉的,道:“孚琛那孩子心也太狠了,一点小事,竟然就要了你一根指头!”
“这件事,娘娘倒真真是冤枉宁王了,奴才的手指,是得罪了一个江湖门派,遭到报复斩断的。”陆川惋惜道,“不过是一根手指,也不足为惜。只是,少了这跟手指,奴才以后恐怕没法子好好伺候娘娘了。”
“伺候我?”
温贵妃脸色微变,笑容变得嘲讽。
“怕是没办法好好伺候你养在院子里的那个小妖精了吧?”
陆川眼皮猛地一抖,脸色却不变,慢悠悠道:“奴才何时养过什么小妖精,娘娘又是听谁乱嚼的舌根子?”
呵,还不承认!
那就继续说谎好了。
等哪天,她把那狐媚子揪出来,送到他面前对质,看他还怎么否认!
两人相依相伴了二十多年,深知彼此的脾性。陆川知道温贵妃暂时不会再在此事上纠缠,遂拿起一旁的帕子,和温贵妃并肩坐在贵妃榻上,给她擦拭潮湿的头发。
“娘娘有白头发了。”
头皮又是一痛。
温贵妃还未发怒,陆川就伸手将拔下的白发递至她眼前。
温贵妃一阵怔忪。
“陆川,你今年多大了?”
“回娘娘,奴才三十四了。”
陆川都已经三十四了。
她比他年长十岁,今年已经四十四了。
她老了。
温贵妃看着眼前的白发,第一次产生深深的惶恐,她已经生出了华发,她的皮肤慢慢变得松弛,细纹已悄悄爬上了眼角,青春邵华正在离她远去。
色衰而爱驰。
等她再老一点,永嘉帝的宠爱也会渐渐远去,就像陆川一样。
她能抓住一切,却独独抓不住时光。
如果她失宠,会怎样?
温贵妃第一个想到的是雍王,永嘉帝对雍王的优待,完完全全是因为她这个宠妃。一旦她失宠,这个凉薄的男人就会像对待皇后太子母子一样对待他们!
还有温家。
父母和娘家兄弟无能,有她这个贵妃在,温家尚且如此,等哪一天她失了宠,温家就完了!
她必须做点什么。
陆川觑着她的脸色,道:“贵妃娘娘不是一直想把金枝姑娘嫁给宁王吗?册立太子妃的圣旨都下了,怎么这事还没个影子?”
提起这事,温淑妃就来气!
“还不是金枝那丫头不争气,孚琛死活不同意。”
陆川笑道:“何须宁王同意?只要陛下赐婚的圣旨一下,他还能抗旨不成?”
“赐婚就别提了,只要孚琛不同意,陛下绝不会强迫他的。”
这是为何?
陆川略一思忖,就明白了。
当然是因为宁王他姓姜啊!
当年,姜堰之死,已令朝堂一片哗然。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,但朝臣们都怀疑姜堰是被皇帝害死的。
宁王是姜堰的独子,永嘉帝虽视他为眼中钉,却不得不伪善地善待他。
如果永嘉帝连姜家这一息血脉都不放过,只怕会寒了天下将士的心,永嘉帝还靠着这些将士为他守疆卫土,又怎会自掘坟墓?
何况,宁王无后。
这恐怕是永嘉帝最乐见其成的,最好宁王一辈子都对谢氏念念不忘,孤独终老,一直生不出儿子,那才好。
“那娘娘可有什么法子?”
温贵妃一脸烦躁,道:“我能有什么办法?他不乐意,我还能把人塞到他被窝里去?”
“奴才倒有个法子,不知娘娘可愿听听?宁王不肯娶金枝姑娘,自己不喜欢是一方面,嘉禾郡主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。依奴才看,讨好宁王,还不如讨好嘉禾郡主。嘉禾郡主快五岁了,奴才听说,宁王正在为她寻找一个教习女官……”
“这行不通的!”
陆川还没说完,温贵妃就粗暴地打断了他。
“金枝自己都不通文墨,大字不识几个,又怎么能教嘉禾?”
陆川笑道:“金枝姑娘虽然不行,但有一个人却可以。”
“谁?”
“方首辅之女,方水仙。”
“那就更不可能了!”温贵妃道。
教习女官是什么?
说得好听,算是个女官,说难听点,不过就是个教规矩的嬷嬷!
方水仙是内阁首辅的女儿,身份尊贵,又岂会自降身份,答应给一个郡主当教习女官?
“怎么不可能?”陆川说得笃定,“方志远一向喜欢攀龙附凤,方家本来是一心想让女儿当上太子妃,现在希望落空了。娘娘忘了,雍王妃前段日子过世了,如果关雎宫向方家递出橄榄枝,还怕方家不上钩?”
是啊!
她怎么就没想到?
温贵妃茅塞顿开。
太子妃之位已经定下,方家已没了希望,如果她这时候许以雍王妃之位,还怕方水仙不上钩?
而且,方志远是内阁首辅,门生弟子遍布朝野,如果能把他拉到关雎宫这边来,绝对是一大助力!
如果能想想办法,把雍王调回燕京就好了!
只是,请方水仙做教习女官,和把温金枝嫁给宁王又有什么关系?
陆川已道:“金枝姑娘是娘娘的娘家侄女,方水仙既然想当雍王妃,必定要与金枝姑娘交好。到时候,方水仙去给嘉禾郡主授课,带上金枝姑娘同行,自然就能接触到嘉禾郡主。”
只要能拿下嘉禾郡主,一切都好说。
长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毓华宫,一出承天门,就直奔城北,来到浮生茶馆。
“客官,要点什么?”
长安浑浑噩噩的,道:“来一壶浮世清欢。”
店小二神色一变,已变换了态度,客客气气道:“客官,请先上二楼雅间稍等片刻,小的立即找人通传。”
长安机械地上了二楼。
她坐在雅间的窗口,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,脑袋却空荡荡的,什么也没法想。
一直等到乌金西坠,夜色降临,冥夜才匆匆忙忙地赶来。
这是长安第一次来浮生茶馆找他,整个人又失魂落魄的,冥夜脸色瞬间难看起来,他捧起她的脸,焦急地问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长安仰起脸,愣愣地看着他。
“冥夜,你知道我是谁,对不对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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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谁